○吾學印不成,觀印微有得,略採其法入詞矣。印有“疎處可以走馬,密處不容插針”之說,舉以閱詞,頗可悟清真篇法。俗謂清真針線甚密,概言也,殊不解其剪裁高明,正在能疎耳。
○觀詞如看人作字,其拔力處正自有別。竹山在毫,白石在管,屯田在指,東坡在腕,須溪在臂,玉田在肩,清真出丹田,夢窗自尾閭,稼軒起于湧泉也。
○每填白石自度曲,合倚四聲。
○屯田玉蝴蝶“堪動宋玉悲涼”,宋玉二字吾甚惡之;白石齊天樂“庾郎先自吟愁賦”,庾郎二字吾甚惡之。
○白石“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湘蘋一生似專學此種;湘蘋“碧雲猶疊舊山河,月痕休到深深處”,涉江一生似專學此種。
○文之奇崛爽利、聲可裂竹者,吾取柳州謫後文章、青藤四聲猿雜劇、迦陵夜遊宮秋懷諸闋,以為鼎足而峙也。
○詞之有成,下者傳句,中者傳篇,上者傳人。有以當世所謂名家相詢,倉促不能舉其片語者,殊可惑也。
○詞宜摹寫,最忌說事。清真夢窗皆好說事,其流殊可鄙。
○觀堂蝶戀花“老盡鶯雛無一語,飛來銜得櫻桃去”,或曰得五代北宋神韻,予曰學者強為兒女態,殊覺可鄙。
○予戊辰得閱王半塘點絳唇“拋盡榆錢,依然難買春光駐”,乃知甲子所作好事近“散卻老榆錢,春色可憐誰買”已廢。
○蔣鹿潭臺城路易州寄高寄泉一闋,六識打通。
○六醜之類長調而密韻者,疎密最宜調和,要見剪裁工力也。鄭叔問芙蓉花謝後作一首所失坐此。
○彊邨戊申中秋小重山“投老臥雲關,眼中塵事滿”,眼中倘作盃中,轉物化便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