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雅集”贴了些旧作,承诸位吟长关爱,给我以鼓励,并予以斧正。为答谢殷情,再贴数首,以就正于方家。古人悔少作,黄二尹云“收拾闲情烬少作”,我却以为少年作品,情真义切,要胜于后来之矫饰。
寄江南友人
为挽青禽鸟,归时弄好音,
系书无纸笔,传语唯冰心,
知命轻来日,怜才惜此身,
夜郎荒徼外,犹有未归人。
(1958年)
为友人催妆
碧翠双螺半坼梅,晓来新现韵些微,
天工从不关颜色,何必窗前问画眉。
(1960年)
十五夜月
万顷青青海样天,蟾蜍旧识正婵娟,
多情果若愁如我,今夜嫦娥应不眠。
(1960年)
有归意
只是当时亦惘然,风流回首渺春烟,
飞绵净尽家园梦,月影婵娟客夜眠,
常纵梦魂留旧地,谁将花朵卜归年,
一肩行李江南去,较计何人作弃怜。
(1961年)
代 答
莫道天台远天涯,回指青山磴径斜,
一簇绿杨君记取,第三株下阿侬家。
(1964年)
无 题(二首)
斜枝缀玉淡梳妆,几许风情出苑墙,
回首三生残旧梦,消魂一缕逐空香,
清歌夜半池中水,愁听春深陌上桑,
莫怪何郎词笔懒,为谁云鬓已成霜。
(池中水: 见田汉《夜半歌声》)
绣袷衣裳遍泪痕,春江小楫梦桃根,
依稀归燕差池影,商略征鸿寂寞魂,
梅雨有情怜白夜,东风无约怨黄昏,
重来感旧城南路,莫向行人问沈园。
(白夜:见俄罗斯作家陀思妥也夫斯基同名小说)
(1965年)
绝句四章
珍重萧娘半纸书,西厢月影夜何如,
他年青埂峰前过,敢问前盟事有无。
莫道才高总累身,曾赢青眼顾看频,
千年留枕千年恨,试学陈王赋感甄。
我亦三生杜牧之,扬州梦觉十年迟,
劳君尽折隋堤柳,惆怅新声古别离。
锦字封题十几行,半函红泪半衷肠,
寸心燃作光明烛,留取清辉寄谢娘。
又四章(存一)
记得春山草似茵,几回倩笑几回颦,
关情最数耳边语,小字轻呼是阿真。
读词偶成(四章)
新声遮莫说青莲,漠漠平林淡淡烟。
底事谪仙人去后,词坛沉响几多年?
《菩萨蛮》、《忆秦娥》词,不类盛唐气象,疑非太白所作。
此生偏爱相公词,惆怅含山梦觉时。
一自玉鞭云外指,多违残月晓莺啼。
端己中年流寓江南,继而入蜀,“如今俱是异乡人”句实为真情语。
红莲岁岁费沉吟,千里松岗夜月明。
一样词人和泪语,铜琶檀板总关情。
东坡《江城子》、白石《鹧鸪天》均见至性,婉约、豪放皆词人当行语耳。
伤心一阕燕山亭,更向辽天万里行。
俱是词成辞庙日,君王曾否忆金陵。
道君《燕山亭》词,可与重光《虞美人》、《浪淘沙》诸词同读。
(2000年)
秋 柳(叠韵三章)
江潭摇落亦堪怜,不系高阳载酒船。
冷雨萧疏犹弄影,春风骀荡更生烟。
灞桥西岸撚羌笛,彭泽东篱拨阮弦。
此日枝条君折取,相逢二月待来年。
千枝低亚有谁怜,却和骊歌送客船,
湖上诗情堪压卷,殿前人事尽成烟。
已无黄鸟巢连叶,犹有青条拂乱弦。
常道杨花输腊雪,秋来春去一年年。
女儿腰细几人怜,苏小门前罨画船。
他日金黄风摆首,祗今玉碧月笼烟。
留连城北徐公美,惆怅墙东楚客弦。
不教新词蛮素舞,香山白傅应知年。
夜不成眠,忆及滨河杨柳,婆娑弄影,枕上成诗三律,晨兴,爰书以存。
二○○○年十一月六日记
悼胡湘生先生
衣裳倒著寝门行,闻道昆山昨日倾。
渍酒裹鸡孺子泪,素车白马巨卿情。
风残断续山阳笛,物化存亡月下筝。
梦里相逢当挽手,祝融峰上说生平。
[注] 刘过《挽张魏公》诗:“平生一点不平气,化作祝融峰上云”。
(2001年)
承丁女史和作
再步前韵
已是残阳照落花,荼蘼香自出邻家。
心存红烬诗难作,身乏青蚨酒半賒。
谁解玉溪歌锦瑟,徒闻金谷艺新麻。
此生空负山灵约,独倚梧桐待月华。
(200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