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懷八首

[哀駘它]

溪碧新痕瘦一篙，幽林鶡鴠未寒號。
窗前銀杏多成果，夢裏琴心才出牢。
隔水笛輕吹蟋蟀，當階歌怨引離騷。
如何作繭紅塵外，偏有人間恨未繅。

造化無端自叠興，補天故事更何憑？
夢中花月時沈碧，醉裡歌吟總抱冰。
一自蕭疏懷舊賦，十年潦倒讀書燈。
家山應在蒼山外，莫厭登樓再一層。

序屆清商亦大觀，無煩蝶老惜蟬寒。
千秋夬氣方流紫，一葉乾機忽吐丹。
學劍不成猶舉楚，緘封未上懶瞻韓。
勞人風月勞人事，幾度晴窗對雪嵐？

半生蕭瑟作雲游，悔泛當年求劍舟。
八百孤寒雲外國，三千珠履蜃中樓。
鬢花不現重山媚，魯酒難消隔夜憂。
看好故園新月色，輸他殘夢待從頭。

落籜休怨伐性戈，自由豈必向人多？
不堪夜露偷開菊，記取寒霖暗裂荷。
烏帽出欹欣得韻，暮砧未起倦先歌。
逍遙最是經天鶴，一唳蒼茫入大羅。

桂閣孤岑恨再臨，故山極目白雲深。
雞聲燈火三更韻，雁陣樓煙萬里心。
越劍寒芒分雪色，吳謳雅律換蠻吟。
洵知鐵板無由唱，獨向罡風開素襟。

西風催客換藍衫，片席收藏一掛帆。
城外紅塵飛短梗，天邊白鷺點長攙。
酒隨蠟淚零猶斷，愁共青蕪穢即芟。
歧路楊朱工哭慣，蒼黃老調卻非凡。

拙計蜚鴻戀遠空，鬢霜愁見夕陽紅。
蓼虫慨息莫須有，桂蠹嘈嗷將毋同。
等是明夷新夢裡，斷難無妄老風中。
江干墮盡蒼生淚，羞把文章寫送窮。

[梅齋]

─悲哉，秋之為氣也。哀駘它學長詩不可不讀。少年時喜讀陳其年之湖海樓詞，百字令、賀新涼二十闋壯詞連紙鋪排，讀來血脈賁張。哀駘它學長題為秋懷，乍聞秋聲滿紙，實則詩骨牢硬，君不信，且於八度天候〈台北〉，「獨向罡風開素襟」試試。

─請將二聯置於梅村律中，將不辨雄雌。

─「雞聲燈火三更韻，雁陣樓煙萬里心。」
─「越劍寒芒分雪色，吳謳雅律換蠻吟。」

桂閣孤岑恨再臨，故山極目白雲深。
雞聲燈火三更韻，雁陣樓煙萬里心。
越劍寒芒分雪色，吳謳雅律換蠻吟。
洵知鐵板無由唱，獨向罡風開素襟。

─「城外紅塵飛短梗，天邊白鷺點長攙。」攙應為木字旁。
─此境僕愧不能。

西風催客換藍衫，片席收藏一掛帆。
城外紅塵飛短梗，天邊白鷺點長攙。
酒隨蠟淚零猶斷，愁共青蕪穢即芟。
歧路楊朱工哭慣，蒼黃老調卻非凡。

[哀駘它]

回
梅齋大兄：
多承繆獎，愧汗交流！
弟細味
兄台網路佳什，誠有過人佰什者，風神秀整，規章不逾，不似某等成災俚句，有句無篇，一味追求風骨，致使霜氣橫秋，全無腴度。謂予不信，請舉一例以明之：在昔李夢陽論律詩三昧，以為首欲平正，尾欲綿長，量才作器，不拘一格。而中間二聯，前賢多有金針。曰：“疊景者意必二，闊大者半必細。”歷來認作斫輪秘訣。試繹
兄台《秋詠》一首，以証此道：

竟遂詩家采菊盟，賞心須得一秋晴。從澹入手，以定風味。
承接處搖曳風姿，淡而不
薄。
漫隨吟葉蛛絲舞，慣見藏枝雀鳥鳴。一形一聲，一見一聞，
此所謂“疊景者意必
二”也。
趺坐讀經閒日課，端居說劍舊生平。前細后闊，亦淡筆出
之，皆由心造，所謂
“闊大者半必細” 也。
欒花尚作夭嬈色，分付黃蜂仔細評。 自在拗轉，歸結于化。
尾句詞 斷意不斷，得襄
陽舊旨。
此所謂“從心不逾矩”者，某何敢望其項背！
于自我主題后跟貼，仁者或恥之。前者剖心解惑，已違素志。今見
兄台褒贊太過，私不敢受！所言如此，足見
兄台獎掖之親而自謙之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