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 龍文鴛侶 » 2013-07-10 06:31 AM
兄長所言,乃在吳體者,究竟為何物。自宋後,一直莫衷一是。異說紛呈。
大體而言,以方回《瀛奎律髓》的拗律說,影響為大。此書中反復言之,總其本旨,今疏論如次:
方回吳體概念的正式提出,是在《瀛奎律髓》卷二五的拗字類序中:“拗字詩在老杜集七言律詩中,謂之吳體,老杜七言律一百五十九首,而此體凡十九出。不止句中拗一字,往往神出鬼沒。雖拗字甚多,而骨骼愈峻峭。今江湖學詩者,喜許渾詩水聲東去市朝變,山勢北來宮殿高、湘潭雲盡暮山出,巴蜀雪消春水來,以爲丁卯句法。殊不知始于老杜,如負鹽出井此溪女,打鼓發船何郡郎、寵光蕙葉與多碧,點注桃花舒小紅之類是也。如趙嘏殘星幾點雁橫塞,長笛一聲人倚樓亦是也。唐詩多此類,獨老杜吳體之所謂拗,則才小者不能爲之矣。五言律亦有拗者,止爲語句要渾成,氣勢要頓挫,則換易一二字平仄,無害也,但不如七言吳體全拗爾。”
此序言簡意赅,是方回吳體詩論的綱要。(1)吳體是根據老杜的七言拗字詩命名的,與別人的七言拗律無關;(2)吳體是七言拗律,與五言拗律毫無瓜葛;(3)吳體的範圍有十九首,而不是等同于老杜所有的拗律。
對方回吳體詩學不滿的主要是清代的馮舒、馮班兄弟,以及紀昀等,此外,現當代也有不少批評者。綜合而論,方回吳體遭受責難,其錯誤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1.吳體與拗律相混淆;2.吳體不是律詩;3.江西詩派學杜,吳體並不合適。
然則江西派方回所主張,究非吳體本真。
龍文今僅從杜詩本意來辨析,以求教於各位大方之家。
1.杜甫詩題為“愁”,下原注“強戲為吳體”。我們不妨對其原注加以推敲理解。
何為強?就是勉強的意思。見其並非正兒八經所做,為人所求,或者當時某種情勢之下,不寫的話就下不來檯面。所以杜甫先生只好表明為為人所“強”,不得已而為之。
何為戲?當然就是遊戲性,好玩,開玩笑式。亦見其正非正兒八經的創作,乃是臨時起意,娛樂大家而已。並非刻意為之。
所以,龍文提出,如果刻意要如何如何拗,如何拗粘,如何拗對,如何古,這些皆為毫末之論,絕非吳體本源。
2.分析杜詩此首本身,亦不難看出,此詩確實是強而為之,戲而為之。絕非杜甫一貫的創作態度。杜甫有句云“晚節漸于詩律細”,“語不驚人死不休”,更足見杜詩創作之一絲不苟。
我們不妨以現代語體來逐句逐句翻譯一下此詩的意思吧。
江邊的野草,一天一天,喊著我,也令我愁緒生發了。(江草為何會喚杜甫先生呢?想必作者是有種“鳴禽誘我出衡門”的意思吧,借用而已)。
巫峽的水啊,泠泠清澈,緩緩流去,它們不懂得人世之情啊。(不管我這塵世之人是何等的愁緒呢)
江水起了漩渦,而那鷺鷥鳥兒正在那漩渦邊上洗澡,她們究竟是什麽德行呢?
江邊一棵樹,孤零零的立著,其上的花兒隨意的開發著,它們自個自的讓整個天地顯得格外的醒目。(龍文此翻譯,得自浦起龍的注解:愁人所觸,無一而可。故於鷺浴花發皆怪之。謂不類人之知愁也。下乃自言愁之故也)
十年了,我在這兵戈戎馬之間奔竄,萬國衣冠均未免暗淡。
在這異域殊俗之地,他鄉的遊子啊,我們就在這座孤城,難道要這樣老下去嗎?
有生之年,渭水,秦山,還能夠在得見么?(難免思鄉而愁)
我們人啊,今天很是疲勞貧病了,而官府卻依然是暴斂橫行啊!(此種翻譯法,見錢注對虎縱橫的注解。)
統觀全詩,確實如杜老自己所言,這絕不是自己的正常風格。用詞如此粗俚,如此淺顯。幾乎不用事典故實。所以,紀曉嵐在其《瀛奎律髓辯誤》此首詩下不滿的說道:此詩殊無可采。當然,對於正統派來說,自然不滿意杜甫的如此“戲”作。
當然,龍文以為,此詩之所以被杜甫本人也號為“強”“戲”,足見吳體本身並非刻意為之之作,所謂刻意為之,龍文的理解就是千錘百煉,左推右敲,用盡十成功力才算用心用力的。從遣詞造句上來看,也並非什麽雅音,而是半雅半俗,亦雅亦俗。真是如此,足見其難。所以方回說,非大才力者不能為。
呵呵,龍文此處,絕無所謂固有之見。對于杜詩,龍文自幼非常喜愛。惜乎才力不濟,或許不能理解杜甫先生於萬一。果真如此的話,那也算是唐突聖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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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文鴛侶 於 2013-07-10 06:55 AM 編輯,總共編輯了 1 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