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水村先生傷悼之什有感

[藿香]

啼鶯文字賦山阿，一紙清辭淚幾何。豈是傷春工恨語，平生無奈落花多。

[水村]

谢谢，再發于此就正于诸君。
過東門 悼鄭正非先生
重過東門日欲斜，東門城閣對君家。祗今惟見東門水，
東去何門再煮茶？
悼來稿詩友董祖訓
句秀憐同玉，緣慳未識卿。壯年悲遠戍，晚歲獨依甥。
天意留畸士，詩壇喪老成。岷河千迭浪，夜夜繞孤城。
蔡叔華有鼓盆之戚以詩慰之
豈是學詩為悼亡？十年衰鬢兩蒼蒼。襟懷有氣憑誰吐，
袖口生須好自藏。千古題材工此例，數篇詞調見當行。
獲譏奉倩君無取，好讀南華十八章。
哭鄉前輩潘朝業先生
祗今宿老垂垂盡，獨向衡門哭此翁。學問本來無大用，
人生難得是奇窮。連宵風雨孤燈暗，一室饑寒四壁空。
晚歲蒙恩又平反，蓬窗佇立背如弓。

一路雪風勁且哀，素車白馬吊君來。睿音未遠焦琴亂，
束脯難修絳帳頹。幾卷文章留太息，四方壇坫仰鴻裁。
三杯酹盡郊原濕，酒量如何不放開？
悼柳州布衣詩人車伯農先生
淪陷當年類轉蓬，一挑行李避南中。賃舂梅福誰相問，
學圃樊遲已作翁。萬卷羅胸神自異，連番專案社難容。
到頭歷史都清白，卻恨生成魏晉風。

緣何貧賤令聞昭，淚雨靈前共酒澆。八秩春秋非太促，
十年金石總難銷。立身不恨無機會，養志才堪耐寂寥。
倘過岩村塘畔路，從今須得讓芻蕘。

哭孔凡章先生
頃接王震宇先生惠來廽舟四集，驚悉凡翁已於九九年九月
十八日五時三十五分仙逝。幾載追陪得承謦欬慰勉難忘，
今而後知我者其誰歟？匆成小詩四章，爰代哀思云耳。
日暮開緘倚板扉，吞聲唯有涕頻揮。詠萁曹子時仍見，
避地歐公世所稀。此去本來無苦樂，從今頓覺失依歸。
坫壇多少名公在，幾個交情到布衣？

音書莫道往還頻，此日才知昔日珍。才大能容寥廓士，
心慈常念草萊人。襟無俗韻詩飄逸，劫盡前塵夢率真。
我是門牆老曾點，鏗然鼓瑟自怡神。

金風紅葉滿京華，曳杖曾來北海家。四座高朋人似玉，
一時聯句筆生花。禁城簫鼓龍燈夜，親舍雲山雁字斜。
得向孫陽仰鳴後，從今安份服鹽車。

泰山梁木怨凋零，天帝真疑醉未醒。故老無多方錯落，
今生何可慰伶仃？青雲有路容車馬，玉殿隨心寫性靈。
自是回舟人去後，迎春歲歲緬儀型。
悼徐元森
不信終生不出頭，男兒羞自看吳勾。百年到尾遭天忌，
兩地牽懷即好逑。衣食強顏嗟子侄，案情可笑歴春秋。
瀛寰慰藉詩如雪，驚動村墟臥道牛。
注：曾邀海內詩人賡和徐君燕子樓詩，為一時吟壇盛事。
悼六哥（並序） 二零零零年仲秋
十月廿六日午後，柳州粵劇團韋秘書邀余與友人細哥往采
排廳玩小曲。韋彈潮州琴，細哥拉高胡，余吹洞簫，以久未聚矣，
連玩三小時興猶未盡。其間余問韋秘書曰：“六哥叫什麼名字？”因記
人稱如此，背地則呼為長腰六，以怨其嚴厲不少通融也。韋答曰；“叫
彭允”復曰：“兩廣粵劇界前輩鮮有不識其人者。”
余不諳粵語，故亦難習唱口，唯稍識小曲，吹簫則有年矣。
一九七八年秋冬之際劇團恢復演出，蒙邀客串伴奏，排練幾晚即上演。
開場簫聲領奏序曲，余按譜吹奏，尚覺不難。然全劇樂章，千頭萬緒，
交替紛雜，皆近日方聽聞者。唯順其旋律，心手領會，肆意發揮，居
然不致大錯。時六哥掌板，偶瞟一眼，似為贊許，亦以我為老廣東玩友也。
此後余間往劇團玩曲藝，六哥從隔壁持薩克斯出，以毛巾堵其筒口，
不欲令其大聲，相與合奏。許我音準，而知我不通粵語，乃大奇之。
余既忙於生計，且愛好甚夥，故不常往劇團。直至九二或九三年夏，
一晚余與細哥攜樂器往韋秘書家，適韋不在，下樓碰見六哥，他知是我，即問曰：“為什麼這麼久你不來？”聲音幽怨且傷感，余因不慣粵語作答，即匆匆致歉為別，不久聞六哥仙逝矣。
嗟吁，余生負人多矣，而負我六哥，為罪愆之尤！當時何不同往其家玩？儘管六哥時已衰病老耄，余亦應盡力吹奏一番，
以報此人間寥寥之知我者。嗚呼！六哥已矣，吾罪莫贖。痛哉，痛哉！
容易青年入壯年，此來終負日乾乾。閒書一卷消奇志，
濁酒三杯淡俗緣。天下英雄惟爾汝，座中佳麗競嬋娟。
樓頭噓氣寒星動，撫罷欄干只自憐。

梨園開演鼓鏜鏜，久困佳人眼若狼。三日采排真是戲，
滿城奔告已如狂。鸞鈴響處官巡視，鶴駕徵來穎露囊。
曾過蘇門長一嘯，又當箕踞奏伊涼。

重見開元百戲新，清簫一縷自傷神。百年才氣歸脂粉，
午夜輕歌靖陌塵。暗會芳心憑吐納，欲移蓮步故逡巡。
秦樓遙望花如霧，斜瞥回波逝洛濱。

怕過黃壚此道行，故園花樹已全更。碎琴千段難酬意，
顧曲當時仗品評。老去詩篇多悼友，平生知己愧忘情。
斂神更奏《雙聲恨》，獨向江流熱淚傾。
悼犍為趙伯洲
三峽風高叫斷猿，騷壇一夕淚潺湲。閑吟時寓安邦計，
済世偏蒙亂劫冤。萬里雲天鴻數至，八年心跡水同源。
今來重理遺才錄，活國醫人盡讜言。
注：余曽編《當代遺才錄》，入選先生之作。
生祭黃中強
固當身後即為神，千載羅池幾許人？滿腹經綸曾未用，
鍾情山水亦前因。一城唯有君知我，孤抱寧無月作鄰？
編纂尚勞紅勒帛，玉樓題記且傳真！

挽中強
端陽生祭駭同群，朋友明知去住分。研討文章成讖語，
病床攝照惜餘曛。三號秦失空悲慟，永別郢人停運斤。
結社趨隨潘鄭老，晨鐘暮鼓或相聞。
讀萼綠華和鍾翁吊小英詩
勁旅三千網上來，心降甘願陣門摧。暗中摸索曾相識，
是個男兒淚滿腮！（彼時未識萼萼性別）

臭味相同覓幾年，身淪海市易媸妍。自知難弄投名狀，
向日雄談早棄捐。

百年身世總成悲，菡萏偏栽洗馬池。秋月春風來又去，
紙花搖動墓門基。

上林春日眩紛紜，曾道清才未許分。金篦呈君發蒙後，
從今莫謂國無人！

曾謂高天亦聽卑，賤如螻蟻未能欺。此身此世全交割，
不爾憑誰更可依？

貧賤生涯亦自奇，不須長怨命如斯。尺波電謝傾時輩，
也列騷壇一健兒！

何幸此來文字交，桐魚擊鼓應心潮。平生苦盡當頑健，
詩就遙斟酒一瓢！

秀靈聰慧證真如，環佩歸來疑未殂。贛水如鉛淒欲絕，
碧紗長護女兒書！
悼邑中音樂前輩
符翁
擅三弦洋琴
淪陷孤身別海湄，家山只在夢時思。偶從醉語評名妓，
誰識琴聲寓黍離。風采暮年猶富貴，烹調隨手便稀奇。
當時柳下尋江月，滾撥三弦舉座癡。
何翁
擅潮州琴椰胡其椰胡為良工所造神品也今不知流落何處矣
食指繁多未患貧，一生獨與粵謳親。能彈舊曲成千首，
常坐花廳數十人。離亂年頭唯守拙，功夫茶裏似通神。
琴簫約我雙聯奏，嫋嫋仙韶眾樂湮。
注：翁每於深夜抿功夫茶後，神采飛揚，將椰胡提高一調，
特與我合奏《小桃紅》、《漢宮秋月》。此時眾人皆到百米外巷
口靜聽，回時云：“似仙音隱隱，來自雲端”。翁歿，夜中眾樂友于
柩前奏平時小曲，余領音再吹《漢宮秋月》，以答知己。

[哀駘它]

“鶯啼文字賦山阿”？
改成“啼鶯”如何？

[藿香]

哀骀它兄指教的是，莺啼会有误会，本来落笔时想起的是义山句，莺啼如有泪，为湿最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