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屆蔣國樑先生古典詩創作獎決審會紀錄. 紀錄/莊縢幃
時間:114年5月6日上午10時至12時
地點:高雄師大文學大樓3211教室
出席:決審委員簡錦松、決審委員吳雁門、決審委員普義南、主持人吳東晟。
列席:會議紀錄莊縢幃、工作人員高千惠
吳東晟:
今天是蔣國樑詩獎的決審會議,目前蔣國樑詩獎仍然是由淡江中文主辦,並由乾坤詩社承辦,所以我是負責承辦、收稿、寄稿的工作人員。因為目前還是普老師對這個獎最熟悉,所以我們還是在普老師的場地來舉辦決審會議。為了感謝3位評審的辛勞,我們有請淡江中文系準備一個小小的禮物。(頒贈感謝狀)
今天會議流程,在此先行報告。我們這一次是第15屆蔣國樑詩獎,徵詩主題為「飲膳」。來稿153件,扣除2件社會人士誤投的、1件誤投七律四首的、35篇不足七絕四首的,正式編號的有效稿件共有115篇。投稿者就讀學校涵概:暨南大學、成功大學、長庚科大、臺灣師大、中央警察大學、逢甲大學、淡江大學、臺南大學、臺東大學、臺灣大學、東吳大學、中山大學、東華大學、清華大學、輔仁大學、嘉義大學、政治大學、高雄師大、南臺科大、屏東大學、中央大學、臺灣藝術大學、中興大學、臺北大學等24校,來自中文系所、國文系所、臺文系、華文系所、高齡照護系、工業工程系、大傳系、資工系、應化系、公管所、歷史系、行銷所、教育所、社教系、財法所、生命科學系、數學系、書畫所等不同系所。甚至有兩位具有寫作古典詩能力的高中生,來信詢問是否可以投稿。儘管沒有開放他們參賽,但足見蔣國樑詩獎受到各領域、各年齡層學生的支持。
其中有幾間學校的同學特別多,但因為評審公平起見,我們就暫時不說是哪些學校的同學特別多。目前這些入選作品的學校是很平均分配的,各個學校都有。我們前陣子也有請3位評審委員先各自勾選八篇作品,方便今天的討論。
我們先邀請吳雁門校長先為我們說明一下,您這一次整體總評的印象。
吳雁門:
關於〈飲膳〉這個題目,是生活的第一件事,所以學生輩的作品,他們在人際的交往上面,較少會跟所謂的社會主流人士會有餐飲的機會,應該不會有那種「朱門酒肉臭」等社會寫實詩出現。
學生的生活單純,飲食是日常事,因此我的標準就設定在有人間煙火味。在這樣的基調下,如果他能寫溫馨有情或是個人的烹煮經驗,是可以的。所以在選的時候,當然期待作品有人間煙火味,這是我個人的感受。我不是中文系的人,輔導是我的主要工作,所以較開放的看待這些年輕人的作品,但基本上,在詩技的部份,「雅致」還是很重要的。
我個人在媒體、副刊寫作時,都被要求文字要能「喜聞樂見」。古典詩要寫得令人喜聞樂見還是不大容易的。但第二個標準還是期待詩,能夠被理解、被讀得懂,最少曉暢通順這種基本功要有。
第三,本次徵稿的作品就很生活化、多就日常的飲食去創作,還是期待在吃吃喝喝之後,避免拍拍屁股就走人,要能捎帶點言外的詩意。最後還是強調,希望作者能有點創意、奇特的想像,因此特別會留意轉結的句子。
吳東晟:
那我們請普老師來就這一次的作品來進行一個整體性的發言。
普義南:
我想以有訂題的比賽來說,這類題目大概就是因難見巧。而蔣國樑同時也是國內大專古典詩比賽中最具競爭性,也是水準最高的比賽。我會想如果是依難見巧的情況之下,面對這個較難的題目,我們要用什麼去挑戰他,然後用一個可以化俗為雅的方式,把平常生活的東西轉出雅緻的聯想。所以我比較欣賞正面對抗的寫法,就是他要吃什麼東西就以那個東西作為主要的描寫對象,對色香味進行描寫。因為文學的生命力來自於想像力,所以我也會去欣賞想像力這一點。
那有一些作品,我認為他很雅致,但是採用的方法不是正面對抗,裡面要描寫食物這件事,他的作法反而變成是起興式的。所以他的重點可能是在於人。他可能說我今天到故鄉吃飯,然後想到故鄉事情。像這樣的作品,我會認為他們是比較旁敲側擊式,或者是取巧式的,也就是這類作品並不是直面吃東西這件事。所以我在立意上會有上述兩點看法。第二,在章法上面,剛才校長有說過一章之間的轉結,所謂一首有一首之法、聯章有聯章之法,所以我會考慮四首之間,他們是否重複使用某一個意象、某一句子。
吳東晟:
由於我們本次的會議記錄,預計最後要放到網路古典詩詞雅集上面,讓想要學詩的同學可以借鑒,以培養正確的觀念,所以我想邀請簡老師再發一次言。雖然在會議之前,簡老師靈感所至,已經有所發言了,但還是想請簡老師為這次的會議紀錄再進行一次發言,就是針對熱衷寫作的同學、以及詩獎主辦單位的一些交代,請簡老師發言。
簡錦松:
首先,我覺得比賽時設定題目,限制為連章四首,這個作法本來就是錯誤的。萬一非要訂題且限聯章四首,題目也要有詩的高度,本次以「飲膳」為題,非常不好,自古以來,詩中偶帶飲食,並非沒有,但以「飲膳」為題,做詠物之事,沒有這樣的東西。詩本身要求雅,有些同學們為了作四首飲膳的作品,竟找出了一些俗氣的東西來寫,根本不是詩。這一次的參賽作品大多數表現不理想,原因在此。這是我對於整體的看法,不過,評審是三個人打分數的,所以我的意見,各位自己採納就是了。
【三票作品討論】
吳東晟:
謝謝簡老師,那我們現在就請從這一次3位評審都有勾選的篇目進行討論。簡老師原本只有勾選4篇,但為了大會的要求,又再從其他作品中補選4篇。補選後,3位評審都有勾選的篇目是014、026、101以及111這4篇。那是不是要從這裡面來推選出前三名,就請3位老師進行討論。那就逆時針順序,請簡老師先就這幾篇作品進行討論。先我們先從〈登山飲膳〉開始。
■014〈登山飲膳〉
簡錦松:
這篇在所有的詩裡面,算是一個還好的,但也是假假的。我會覺得這是很平凡的作品,就是較少其他的缺點而已,接著看這篇的處理。這篇的第一首是在溪谷裡煮茶;第二首,他在泉水邊去煮飯;第三首,走在半路上,吃便當吃麵包;第四首,則是夜晚在宿營煮稀飯吃。基本上這篇呈現的情況看起來有點像登山,句子也還好。其實句子的部份我們真的講,今天好幾個的句子都像吳校長所說寫得蠻雅的。可是雅跟擬古,甚至弄得古不古、今不今的其實是兩回事。所謂「雅」,其實可以「雅」到今天,不必硬要弄成擬古。所以這篇相對於其他作品來說,我覺得是比較好一點的。不知道你們兩位評審的看法是怎麼樣。
吳雁門:
詩語是成熟的,但對於所謂成熟,其實是近仿古之作,一茶一飯表面上看來是很雅致,但基本上有套路的。第二我認為他所傳遞的,是他想像中的一個生活樣態,或記錄了真實登山飲膳的經驗,所以我用「道」的概念,去想-他所傳遞的道在杯盤之上,他把飲膳提到某一個調性上來。文字的確是成熟的,有一類是路邊攤的體驗,作者的的詩則在山泉松林間。就創作的心態,我會覺得詩心是曼妙的。
普義南:
首先,我認為他沒有正面去描寫。第二點,初看一下,我想法跟校長是一樣的,它有個很明顯的套路,因為我常常在看學生的作品,或者去看一些AI寫出來的東西,這樣的套路非常明顯。至於他的句式,如果我們用藝術的角度來看,他每一首的第三句寫法都一模一樣,上四下三,「溪邊汲水煎雲霧」、「臨溪洗手烹新穀」、「倚岩小憩嚼粗果」都是一樣的寫法,雖然他有點才華,但是他在寫作的時候,可能會想像一種古典詩該有的樣子,然後陷入一種套數來寫。像他第一首的最後「一盞清茶洗客衣」跟第三首「一縷山泉勝酒巵」,這個句式就完全重複了。如果單一首詩來看是沒問題的,但畢竟今天是以聯章格局來看的話,某個字詞、句式的重複出現,都算是白玉微瑕。這是我整體上的看法。
■026〈家常四首〉
簡錦松:
我本來並不想選這一篇的。這篇作品有些沒有道理,什麼〈炒青菜〉、〈梅子醋〉、〈醉蝦〉。炒青菜是否有必要成為詩題?我覺得是俗氣的。何來「排闥香風遍眼青」?炒青菜用「忍將清白委羶腥」形容也很無聊。
然後〈醉蝦〉的部分,一隻蝦子好端端的被你吃了,你還要去把它灌醉,又消遣他說是「酒國神遊知己少」。這全部都是套路。然後〈梅子醋〉的部分,梅子就是梅子,又不是人,怎會有「意清恬」,它還有花魂被你添成醋?「一甕青春長守望」令人費解,最後說梅子的餘生在冰下屬酸甜。至於〈雪花糕〉一篇,雪花糕跟柳絮有什麼關係,只有「椰香無賴亦纏人」一句,我覺得還不錯。但是「立身雖受風吹雪,軟糯心間早駐春」一句,也太可笑了,雪花糕還有心神意志,純是借雪花糕的雪字玩文字遊戲而已。
吳雁門:
〈梅子醋〉一首,我覺得較有趣味,後面一句,當然是有人生感受的想像,如果把他整合在一起,再加上一點想像或感受的話,稍別於簡教授的評論,對於尾句,我倒是會心。
第一首〈炒青菜〉,後面「遍眼青」三個字,我認為,如果這個青指是菜的話,那寫得太大了;那如果這個遍眼青是指廚房外面的林木的話,或是並無來由。「遍眼青」,本來是傳統很美的文字,但用於此,突兀的拉了進來。
〈醉蝦〉一首讀了之後,我個人修煉大法,對這個部份的書寫也有點壓力,但回到文字本身,「冰魂為爾折腰身」,作者他的觀察、理解或感慨,是好的,倒是在文字所呈現蝦子的狀態,如簡老師所說,蝦子要這麼折騰他嗎?也值得思考。
〈雪花糕〉一篇,就詞來講,糯米後面那兩個字,擺在絕句裡,都來不順暢,就很黏牙。。這一首我會看到「立身雖受風吹雪」,讓我想到自己在豐原的那段時光。至於柳絮,應是對於雪花糕與白色柳絮的連結想像。當然在詩的本質上,我不是正統學院教出來的人,喜歡從「興味」角度讀詩。
普義南:
像簡老師剛剛所說的,那個「椰香無賴亦纏人」是好句子。我認為這位學生是有一點寫詩功力的,「排闥香風」,當然是王安石的句子換了一下。至於忍將、合從、幸借、無賴這些造語,假設我們今天不是寫這個題目,基本上他的寫詩功力、虛字應用上面,文藝功力上是還不錯的。但他不太擅於結尾,最後轉結,尤其像第一首跟第四首,我覺得都是沒話找話講。像「排闥香風」跟後面「軟糯心間早駐春」,都是後面沒有設想好的,但是有一點寫作功力。像我們寫絕句,應該有一句是你心中自然天成的句子,最後你要想辦法把他寫出來。所以他的詩重在前兩句,後面兩句都太弱了,沒有把整首撐上去。那有些地方也是有湊韻之嫌,像第二首裡面的「誠海珍」當然不用作者再講了,題目就是醉蝦。所以我覺得這些就是好的地方跟壞的地方。但我認為如果今天來看他的句子,像我覺得他提到的「餘生冰下屬酸甜」這句,假設今天不脫離梅子的本身去想,「餘生冰下屬酸甜」這句,我可以猜想他大概瞭解花變成梅子之後變成醋的過程。我認為他的「冰下屬酸甜」,有人生意義要延伸出去的感覺。以學生組來說,他可以從小的題目去想到一種人生的道理,這是蠻好的一件事情。
■101〈府城食記四首〉
簡錦松:
我不挑這組作品,如果〈香腸熟肉〉也可叫做詩,〈煎虱目魚腸〉也可叫做詩,那古典詩就不要再寫了,荒唐。至於〈度小月擔子麵〉,如果要寫的話,只能用借力碰觸的方式,就如打撞球,打撞球並不是直接打那個球,是借著個球斜碰,然後讓目標入網,換言之,就是好好的寫一首正常的詩,用詩題或詩句去碰觸到度小月擔子麵,內容還是正常作詩的方法,去寫自己的事。現在以飲膳為主題,叫人正面具體的去寫度小月擔子麵,這位作者還用了一大堆私人典故,寫什麼「琢公曾以辦中廚」,他非要搞一個琢公出來嗎?用了這個典故還要自己加註,誰要看這種詩。「戎克傳餐」怎麼還會「饗故都」?遇到「紅毛」怎會「細問」呢?還有這個魚羹還跟蓴鱸。參賽的這些人,他們都可能寫了很多年的詩,基本典故都還知道,拿來套用這些東西上,不是難事,但是,有什麼意思呢?非俗即假。那第一個〈香腸熟肉〉也是真的令人費解,什麼「蟳丸似玉貯鮫盤」,什麼鮫盤?這不是修辭,又有「盈腸自解虯髯意,趁酒當宜熟肺肝」,真的不要這樣惡搞了。
「甚麼焦黑久成嘲」同樣不成句。還有「吳王莫斥魚腸好」拉扯什麼吳王魚腸劍?把一些故事傳說拉來扯去,套來套去,這不是詩。度小月「食多惟覺飢腸暖,食巧方知興味滋」根本是打蓮花落,「小月當年應可度,一肩擔仔到今時」,像後面的這兩句的寫法,在早期臺灣詩人是有這樣寫的,他們喊著說臺灣詩要現代化,專門跑去寫那些俗不可耐的東西,然後互相標榜,其中也有人寫過類似度小月擔仔麵,為什麼擔仔麵還可以寫?因為擔仔麵相對來講還比較雅一點。這四首詩中只有最後這一首比較好一些的,其他的只是在套成語,然後裡面加上一些欠妥的僻典。所以在我這邊落選了(按:此詩為簡老師補選四篇的其中一篇)。
吳東晟:
我們請吳校長來為這一首詩進行講評,這篇您給的分數,目前是最高的。
吳雁門:
普老師也給最高分的,這種認知我們好像跟簡教授有落差,第一首他套的虯髯客典,這部分是慘烈了點,這個掌故於此不大理想。但整體而言,我是欣賞的,這跟我選詩的設定有關。寫飲食題材的文字,能夠雅致最好,其次要有人間煙火味。臺南因地緣關係,地方性的風土飲食小吃,可能對我開始就有與自己生活相關事務的影響了。
基本上,情感是有的,還很強烈,在平凡的飲食中,能遞進一層談點文化的東西,這是我個人還有這樣的追尋。所以我看他是很平白的四首,性靈或神韻是談不上,但把古書或者他聽過的東西結合,這就是創意部分。那如果就詩本質的部分,剛簡教授說「吳王莫斥魚腸好」這兩句有意見,但是我從一個輔導工作者來看,它是有創意的。「若遇紅毛當細問,魚羹幾許似蓴鱸」,應該是對於張季鷹與臺南魚羹的聯想,所以我認為聯想力是有的。如回到詩的本質上面換一個題目,這當然就不是我所要求雅致的東西。議論詩難以為雅,尤其是個人式議論,不見得每個人都同意。
普義南:
如果我們已經就設定的這個題目來說,我會覺得我們平常遇到學生所寫的作品,大概會有兩個套數,第一個就是它是雅得很俗,就是他會用一些什麼風月、煙雲之類的套用在詩裡面,那是把自己想像成一個古代人的生活;那第二種寫法就是老師剛才說的本篇第四首前兩句。有些學生,他基本上就只會寫眼前事眼前景,換句話說,他大概只是寫當下吃到這個東西的感受。我認為這個同學就他的聯想能力來說,他會面對這個東西,然後發揮自己的聯想力,雖然老實說,這也是另外一種套數,但是以學生的作品來說,能做到這種套數是很少的,因為他至少能夠發揮自己的聯想。明明是現代的東西他可以想到一個古人的事蹟,然後俗事雅寫。我覺得他已經在這方面相對同等級的人來說,跳出我剛才說的一種假古人或者只湊句子那種寫法。所以我反而覺得簡老師剛才說的度小月擔仔麵是他有點弱的地方,有點像是寫完三首去湊第四首,所以一開始那兩句真的是個大敗筆,有時很多現代古典詩人會這樣子,他認為這是那種比較灑脫、性情或者快語的作品,但實際上是他沒有去鍛鍊。我認為他的前兩句缺乏缺乏鍛鍊。那像剛才專諸的魚腸劍,我覺得他已經可以把這個東西設定起來,所以會看到前面兩句稍微俗一點,後面又轉過來。像我們讀這前面三首作品,就很難從他的前兩句猜到後面兩句意思,那我認為這個這個同學在面對這樣不好寫的題材時,能夠用一些入乎內而出乎外的方式,盡量把他開發的古今聯想試著用最妥帖的方式呈現出來,那我覺得他在這方面已經蠻成功的。
■111〈素食四首〉
簡錦松:
第一句用了「汆」字,這種字不是詩的字,不曉得作者寫這些幹嘛,「夷齊弈世爭存否」跟吃素有什麼關係?自己吃素,還管什麼「雞魚同桌命誰殊」,不知道作者到底在表達什麼。至於「莫問何逃明太子」,同樣令人費解,還「齊物愧論疏」,「愧論疏」不知道什麼意思。還有「韶樂湮聞肉味荒,疑從至聖契心腸」也無聊,扯孔子來幹什麼。 至於「雪花冰啖炎飆裏,遙拜宣尼不撤薑」,這是做什麼?拉扯古人,亂用典故,不是作詩,只是惡整。反正這個詩不知道在幹什麼。還有「山家清供慕今遲,野乏遺賢事可知,價勝長安居不易」是什麼意思?在寫素食很貴?如果這樣,他在題目就該寫個「素食貴」,我們就知道了。「菜牌名掛有機時」……這種東西你們誰選的,誰自己去說好了,我不認為這是詩。
吳雁門:
第一首對照三、四首來說,好在平白可讀。簡老師對「夷齊弈世爭存否」有一些疑問,他的意思或是夷齊穿越到現在,他還是會有爭。但這不是很流暢的句子。至於第二首,第四句也較拼湊。至於「莫問何逃明太子」,它可能是一種吃的東西,但讀來情感是不足的,讀者還要推敲用字的意思,所以不能登盤,這是我的看法。
吳東晟:
接著換普老師,您給這一篇的是分數比較高一點的,有六分,請你講一下這首詩。
普義南:
好,那這個同學前面有寫個序,這個序說他在吃素食的時候,其他人會嘲笑他為什麼要吃素食。所以我覺得他除了寫素食之外,也在嘗試去解消人家的問題。
吳東晟:
這應該是他偶而不想吃素,被人家提醒「你不是吃素嗎」所作的辯解。
普義南:
應該是,所以我覺得他的基礎功力還不錯。所以除了像「莫問何逃明太子」、「雪花冰啖炎飆裏」這兩句我完全看不懂,其他的句子我會去幫他想。他還是有一點寫作功力嘛!
簡錦松:
這個「宣尼不撤薑」是幹嘛的?
普義南:
他說孔子吃飯的時候一定會有薑這道菜,我有幫他查一下。因為《論語・鄉黨》裡面提到孔子每道菜都有薑。
簡錦松:
我跟你講,孔子每道菜都有薑是誰搞出來的東西?
吳東晟:
那應該是《論語・鄉黨》裡面講的。
簡錦松:
那也不能說〈鄉黨篇〉說孔子每道菜都吃薑,我們就非要管孔子吃不吃薑。(簡按:《論語.鄉黨篇》有:「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食饐而餲。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肉雖多不使勝食氣。唯酒無量不及亂。沽酒市脯不食。不撤薑食,不多食。祭於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食不語,寢不言,雖疏食菜羹瓜。祭,必齊如也。」整篇文章,和孔子沒有半點關係。)
普義南:
他應該要加一點註釋。
簡錦松:
註釋也沒用。事實上我們在讀詩的時候,唐詩宋詩讀下來,用典故本身就有用典故的方式,什麼典可用,什麼典不可用,都要講究。我們看到很多典故早已被人用到快爛掉,可是有些典故詩人卻不會去用,為什麼呢?因為基本上用典有用典之法。這個題目裡,和孔子吃不吃薑有什麼關係?你要去遙拜什麼?至於「韶樂湮聞」也是不通。
普義南:
應該是從三月不知肉味來的,他說現在都沒有韶樂了。他是繞好幾圈來的。
簡錦松:
這個句子不通啦!什麼「疑從至聖契心腸」。
普義南:
老師剛有再點評一下,但我還是覺得如果以他的角度來說,他能夠去開發自己的想像力,是件好事。所以他第一個說,他吃那些蔬菜能夠飽嗎?他覺得加一些鹽巴就可以吃得很好了。那有些人就會吵說,伯夷叔齊是不是真實的人物,但他覺得自己登山似采薇。他覺得不管有沒有這樣的人物,但伯夷叔齊的典範確實被留存下來。我覺得他在一些詩歌情節設計的時候,起承轉合有自己的道理,雖然老師可能說詩裡面的造語、引用的典故可能欠妥,但畢竟這是學生組的作品。所以我認為以學生的作品來說,他們願意去開發自己的想像力,從眼前的尋常事物裡面找到一種比較古雅、或者說古人曾經用來寫古詩的角度。當然說格物致知有點誇張,但至少他會去想想看,他有什麼可以開發的義理、更雅致的說法。所以作者後面提到「山家清供慕今遲」。說現在很少人會去採這些素食,所以有機的東西當然比較貴。那我覺得蠻有意思就是「野乏遺賢事可知」這句,他把野無遺賢改了,就是蠻有一種他自己的想法,我覺得這裡面帶有一點雙關。換句話說,這種種在田野的蔬菜,就好像我們沒有歷朝的閒人之類的。那我覺得這個這個學生在這方面有他的立意,他在章法上的掌控還不錯,只是他的典故沒有用得非常純熟,這是我的想法。
【二票作品討論】
吳東晟:
目前我們進行的是三位都有投票的。我們的前三名是否要從這裡面推選出來?或者是其他部分也還要來看?因為一票作品裡,編號002〈飲膳聯章〉是吳校長的第二名;編號011〈火鍋四首〉是普老師的第二名;編號019〈節令滋味〉、編號029〈飲膳感懷四首〉都是簡老師最初選的前四篇之一。那麼在決定前三名之前,除三票作品外,這幾篇要不要爭取進前三名討論?
普義南:
我會建議,我們全部討論完再投票好了,因為有時候可能三個都選的也沒那麼好。還是我們就繼續討論二票的?
■022〈甜食四首〉
吳東晟:
如果沒問題就還是按照票數排序來討論。那我們由簡老師前三篇有選的022〈甜食四首〉開始,這個是簡老師後來補選上來的,那普老師也有給他兩分,這分數是偏低的,但還是請兩位老師為這位同學來解說。
簡錦松:
為什麼選它,是因為他的東西至少不會太不理想。破湯圓是什麼意思?是湯圓煮破了?湯圓煮的時候破掉時,好像有點像這樣。因為我們家喜歡煮芝麻湯圓,常常也會煮破掉,我在猜可能是寫這個,這一位的功力我認為沒有其他人好,但是他比較簡單,沒有欠妥的東西。紅豆餅寫的就像我們經常看到賣紅豆餅的樣子,這面煎一煎,換另外一面再煎,我是不贊成這樣寫詩,不過這個看起來描寫得比較直白就是了。他寫棉花糖也是很直白去描寫,棉花糖轉轉轉轉就轉出來了。然後他說棉花糖本來是好像雲一樣要飛,但飛不出去,就只能被人家吃掉。這個句子也很平常,但是他寫的每一個東西,看起來都有那個東西的樣子,所以我想挑他好了,不然其他看來都不理想。
普義南:
我先講支持理由。我跟老師的想法是一樣的,雖然他的功力沒有那麼好,但是老師剛才說過,他的選題至少比較雅,沒有那麼落俗。那他在每一首的最後兩句都企圖想轉到人事上面,可以看出他的努力,但也許他的努力會讓我覺得沒做得很完整,但至少做到了。所以我認為他的寫作功力雖然不好,像他第二首的「滿流漿」這個就是不通順的用法。什麼「霜融身破」,這就是他造語的功夫不好。那分煎紅豆餅的「淡灑黃輝」也會讓我想那是什麼東西啊?所以我認為這個造語雖然不好,但是他往人事方面寫的努力,也許是有點陳腐的說道理。但至少就學生組來說,他寫紅豆餅,寫到「熟來翻看自成圓」,就有點像是我們人事之間歷經各個煎熬之後,我們自己也會慢慢磨到自己的稜角,處事更加周全的感覺。那第四首老師剛才也說過,棉花糖沒有辦法跟天上的雲一樣。他從雲跟棉花糖這種外型上的聯想開始,進而聯想到天上的雲。棉花糖雖然跟天上的雲一樣潔身自好,但是卻沒有辦法踏上青雲路。所以我想這個孩子可能認為棉花糖自身有修行,也有自己的道德堅持,但是沒有像天上雲有更加順遂的路。所以我認為像他的「熟來翻看」或者「潔身難踏青霄路」這樣,在一般尋常事物裡面,有推到這種人生道理是比較好的,但有一些就沒有啦。像老師說的破湯圓,感覺轉到後面「猶寄匙中黃墨香」,意思說完就說完了,沒有讓我們覺得有餘味。我覺得這大概就是他功力欠缺的地方,但是他的立意、努力是可以看出來的。這是我的想法。
■070〈溪畔飲茶有懷〉
吳東晟:
下一首是編號070〈溪畔飲茶有懷〉,這是這個校長有選的,然後普老師也有選。我們請雁門校長先為我們進行講解。
吳雁門:
我跟普老師都把它擺到比較後面,這四首這如果不細讀,光看文字還是很流暢的,但一經推敲,整體是鬆弛、散裝的,各句很難整合成很好的一首。佳句如:「願與流霞閒對飲,莫教冰雪落心腸」。但落心腸這種字彙,我是不會用的,心腸兩個字很直接,個人不會把孔子、孟子的名號放到詩裡,那樣會格格不入。另外,「滿壺春水贈溪翁」這句倒是簡單、平淡。
至於在註解中提到代指,千帆代指什麼,是他個人一家的說法;所以讓讀者處在可解與不可解間。「千帆難渡一茶香」字面好像很漂亮,可是意思呢?比較難懂。
「白鷺乘風三昧手」的「三昧手」本來是有來歷的,白鷺乘風難以測知要怎麼來接三昧手。至於「水傾枯葉若逢春」,是泡茶枯葉展開?但總要推敲再三。這四首乍看流暢,但整體來看較鬆散、聚合不起來。
普義南:
我的想法跟校長一模一樣,就是很明顯可以看到他的雅致是裝出來的,如果你在看了一堆,像校長說所充滿人間煙火氣的東西,突然看到眼睛會為之一亮,但如果你一個一個抽出來讀就會發現,他都是硬湊出來的。像剛才校長說的「千帆」哪個千帆哪裡跑出來的?白鷺也是湊出來的。後面的香捲細沙,我也不知道「細沙」是什麼東西,所以說雖然他很雅致,但如果我選擇他做為我選的最後一名,是因為沒有其他作品。但如果就飲茶來說,那飲茶反而不是他的重點,他的重點是溪畔,所以他花了很多時間去寫一些周遭風光明媚的東西,我覺得他沒有正面去處理飲茶。然後面對飲茶的時候,他也會找一些東西來拼湊,大缺點在這裡。但是怎麼說,就是在眾多作品之中,他至少讓他的造語是蠻雅致的,雖然有點假、有點虛。我也蠻喜歡「滿壺春水贈溪翁」這樣的句子。所以雖然我不認為他真的有去泡茶,但是他所呈現想像中那種泡茶的情景,就好像我在看一個文人畫一樣,他想像一種理想中的喝茶狀況。所以「滿壺春水贈溪翁」或者是「願與流霞閒對飲」,他能造出這樣的句子,那至少這方面是可取的,這是我的想法。
簡錦松:
老實說,從像這種詩就可以看出來,蔣國樑參賽同學的造句能力基本上還不錯。學生比賽我們看很多,就是較大的比賽,我們也看很多了,一般參賽者的造句能力都不很好,今天即使我不喜歡這些俗氣不堪的詩,他們造句的成熟度都要比很多校內文學獎好。由此可見蔣國樑的這個主辦單位的努力,確實值得稱讚。至於說像他寫成這樣,平心而論,就是在湊句子,要湊出四首溪畔飲茶而已,其他也沒有什麼,句子本身也不高雅,也沒有特定自己的事。我記得吳雁門校長有一首不知道送給誰的詩,當時我印象很深刻,雖然不知道是送給誰,但是詩中把贈予的對象寫得很好的。這是我很多年以前看到的,感覺到你送這個人感情很深,送得很具體,這種詩叫做有內容。否則的話,像他這樣沒有一首是真正關係到自己的生命,只是在組織句子而已。
普義南:
情動於中而形於言,他就沒有形,也看不出他到底跟誰喝茶、在哪裡喝?有什麼樣真實的感動我們看不出來,他就只是寫一個理想的喝茶狀態而已。
簡錦松:
至少裡面寫個對象對不對?
普義南:
可能跟家人去喝什麼之類的,這樣至少讓我覺得感動是具體的。這篇給人有一種在書房裡面生出來的錯覺。
簡錦松:
這是功力還不到啦!就慢慢的會進步。
■014〈蓴鱸食劄四首并序〉
吳東晟:
再來兩票的還有編號一○四〈蓴鱸食劄四首并序〉。一○四是簡老師的前四篇,也是吳校長的第五名。
簡錦松:
我看到「蓴鱸」我就不太想選。但因為他說他家就叫蓴鱸書院,所以才寫「蓴鱸食劄」,這樣我覺得就可以接受。裡面設計的幾個東西,看起來好像還真的可以吃,〈梅花湯餅〉、〈藕粉桂花糖糕〉、〈菊花酒〉、〈菰菜蓴羹鱸膾〉那些,反正隨便他寫。他一開始說梅花,「檀露瀹揚浮萬槎」也不知道為什麼「浮萬槎」在浮什麼。「含馥一杓春氣透」這裡用「春氣」就很厲害了,與梅花主題相結了,以詩的功力來講,他的造意是可以的。
然後第二個,這個〈藕粉桂花糖糕〉,人家藕粉桂花一般是做成飲料(碗裝的藕粉凍)的,奇怪怎麼會變成糕。「暮夏藕荷沉紫齏,薰陶柔玉點丹樨」,「點丹樨」就是把桂花放上去了,也還真實,所以我覺得也還好。「紅樓過眼繁華饌,惟爾澄和可久棲」也還好。就是在紅樓夢裡面吃的各種繁華食物裡,只有這個是日常偶爾可以吃的。「深秋蕭索菊榮時,溫盞泛花傾舊卮」,就是把菊花放在酒裡面。「至味真淳寧止酒?尋思陶令忘天詩」這個典故它用的還可以啦,因為他吃這個酒,他想到陶淵明,還算蠻順的,只是太無聊而已。「采采澤舟盈綠蓴,滋津消夏慰形神。春秋菰熟冬鱸美,始會江東解綬人。」用典故也還可以啦!最後一句我看懂他是說張季鷹不想做官、想要解綬的心意,它的意思是可以的。張季鷹在洛陽沒錯,但他是江東人,所以他意思是說張季鷹不想做官,因為食物很美,他想回家吃。
我是覺得這個同學比喻應該是還可以的,還有一個點,就是他的序比較通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比其他人的序通順好多,這就表示她文言文的能力比較強。文言文能力比較強這點,跟他後面都相應的,所以我覺得這位同學寫得還好啦!他真正吃到的恐怕只有藕粉桂花糖糕,因為那個梅花湯餅假假的。那個菊花酒,這世界只有簡錦松辦過,我們是辦屈原活動的時候,真的拿菊花泡在酒裡然後給人喝。我們叫志工把花瓣撕下來,放到酒裡面。就是真的要這樣處理,不是像菊花茶那樣曬乾泡出來的。我們辦活動的時候就讓志工在那邊撥,有民眾就問志工不知道有沒有洗手,反正就是辦活動有給人喝過。菊花酒就只是這樣而已,不必想太多。所以它寫「溫盞泛花」的理解還是蠻正確的。他說我喝這個酒豈止是為了喝酒而已,還為了想念陶淵明這就不必了,自作多情,反成敗筆。你想陶淵明作什麼?從第一首他說一杓就會春氣透,因為梅花代表了春的出現,就表現不錯,所以我覺得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可以給他第一,因為功力比較好啦。
吳東晟:
老師這一首詩裡面「杓」,好像有平仄的問題。
簡錦松:
平仄問題沒關係啦!哪一個字?
吳東晟:
「含馥一杓」的「杓」字是仄聲。杓字如果平讀,唸ㄅㄧㄠ,通常用在北斗七星的斗杓(ㄅㄧㄠ)。
吳雁門:
這邊我倒是要補充一下,因為這個字我也頓了一下,但我特別去翻查,前人有用的基本上都是當平聲,這個平仄沒有問題,我回查過了。
吳東晟:
我查「搜韻」的結果,杓都是當「斗杓」用的時候才是平聲。平常的「一杓」如果平讀,作者幾乎都是出家人。出家人對平仄比較不講究。
簡錦松:
我們再從「搜韻」的詩例查看了一次,杓字全部是作仄聲用,少數的幾個平聲的例子,都是作北斗的斗杓,這兩個讀音的音義完全不同。本詩沒有問題。(會場中大略查看了,事後又補查了一次)
吳雁門:
那可能我們查的不一樣,我查了大概好幾個,因為我有特別去查。這一組我排得很前面,個人留意在序之外,四個題目後面的小序,我特別留意及之。如寫〈梅花湯餅〉,沒有後面的「山家清供方也」,就會覺得味道比較不足。所以我很喜歡他這種題目加小標題呈現的方式。〈菊花酒〉「陶靖節之所好,持卮以讀其集」。就是詩的小題目,也是在說一件事情,而且是簡約、可讀的。組詩適合做這樣的安排,能夠呼喚主文,這也是一種格式吧!
其次,四首詩雖好古而能得新意。「含馥一杓春氣透,應知清味在山家」,「春秋菰熟冬鱸美,始會江東解綬人」,我說詠人事是好的,於此,不會讓人覺得蓴鱸這個典故用爛了。「始會江東解綬人」極好,但「惟爾澄和可久棲」,音韻戛然而止,這是一個很雅的句子,但最後面「可久棲」,就絕句來講,這也是一個傷。
普義南:
我也講一講我的意見。我不選的原因,當然第一個,最優先就是這個「杓」字的讀法。第二,有些東西我看不懂,但老師剛才有幫我解釋「點丹樨」。我那時候就在想「點丹樨」這是什麼東西?「沉紫齏」到底是什麼東西?這我看不懂,所以我就一開始我沒有選他的原因是因為像這樣。那他「浮萬槎」,我也不曉得「浮萬槎」是什麼。如果今天是我泡茶,我可以想像是茶葉浮上來,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梅花湯餅要「浮萬槎」,這我就看不懂。「點丹樨」我也看不懂,所以我不選也是這個原因。像「溫盞泛花傾舊卮」,我想盞是酒杯卮也是酒杯,那為什麼他一首、一句裡面出現兩個酒杯?所以我不選他。然後還有一個就是「可久棲」的「棲」字我認為他湊韻。當然校長也提到了,「棲」字是為了押韻放上去的。所以這些大概就是我當初不選的理由,但是我有一點被說服了,大致如此。
【一票作品討論】
吳東晟:
目前兩票的作品都已討論完畢,剩下就是一票的作品。為了讓參賽的同學們可以看到老師如何讀他們的詩,請老師們就這些作品進行講評。以下優先請有投票的老師講評,沒有投票的老師想要補充說明的,也歡迎補充。首先,先請吳校長來為我們講評編號002的〈飲膳聯章〉,這篇您給七分。
■002〈飲膳聯章〉
吳雁門:
光看題目,這是很匠式的一種擬題。整體而言,文字基本上是典雅的,我把他稱作詩人之詩,作者讀了很多前人作品,所以寫的東西像是詩人。他多讀前人之作,所以他的很多句子,我們都可以從前人作品當中遇到。第二部分,善譬喻,轉折處尤佳。「蟬聲跌碎水晶涼」、「醉壓秋江月半輪」等,他很喜歡以物象作結,興味是有的。第三,因為在古人作品中常見,隱約就不像是人間的語言,有點不食人間煙火。
吳東晟:
不曉得兩位老師對這首作品的作者,有沒有要指點的部分?
普義南:
我先說好了,我會看不出來第二首他到底吃什麼東西,所以我不選,因為畢竟是飲食。他的消暑,我不知道「銀刀剖月」是指月餅嗎?那後面又吃冰嗎?那後面「青玉案」看起來又有點像西瓜,我才看不清楚。他湊在一起到底在吃什麼東西?主食在哪裡?我有點擔心他是AI寫的,覺得他每句都寫得看起來有一點AI。
簡錦松:
像這首詩的句子每個看起來好像都是範例的句子,但是不知道他是在幹嘛?比如說現在哪有人在吃這種魚膾啊!人家現在都是吃生魚片的,還有誰吃這種東西啊,這種東西一看就假到不行。所以我覺得四首從頭到尾都是假的。然後冬天還有人去煨蔬喔?還什麼「煮透玉琅玕」,琅玕什麼東西我看不出來,竹子?不可能。竹筍嗎?現在冬天還有人為了煮竹筍幹這種事啊。至於夏天,他不知道吃什麼銀刀剖月餅,然後再喝了一杯瓊漿,什麼特調冰,還用井水來喝。這個不要啦!真的,這種東西太不像人話了。作詩的道理很簡單,不要假古典,要真活人。
■011〈火鍋四首〉
吳東晟:
編號011號〈火鍋四首〉,普老師給他高分,麻煩普老師講評。
普義南:
我覺得他有想像力。雖然會涉及到雅不雅致的問題,至少他從尋常的東西,展現出不錯的想像力!雖然不在人性,也不在物性,像他寫花蟹說「舞鉗交戟守蘭湯」,如果不站在螃蟹的角度來看的話,這樣的想像力是蠻新奇的。我大概簡單這樣說,我會認為他幾首詩的比喻都蠻新鮮的,像將和牛想像到楊貴妃賜浴華清池,後面顏色慢慢從鮮紅色變成白色。
簡錦松:
這首很色耶,你敢選?
普義南:
老師,現在的學生反而對這種東西是有興趣的。
簡錦松:
這篇每首都很色,我念給你聽。和牛給人家想到「凝脂次第褪纁裳」,然後再來這個什麼帆立貝,不知道什麼玩意還「玉肌袒裸佇銀床」,這個太色了。我們古典選出這種東西來會被人家笑。
普義南:
我是覺得他設想新鮮,我就這樣選他,因為這種東西不好寫,那再往下討論。
■029〈飲膳感懷四首〉
吳東晟:編號029號〈飲膳感懷四首〉,這篇簡老師有選,在前四首之中。
簡錦松:
這篇作品,我是覺得他有個好處,就是他不是只在寫螃蟹沒穿衣服什麼的,他就是寫去吃東西,就是他的思路就是去吃東西。所以我覺得像這樣的詩會比較容易,讀起來不會那麼困難啦。那就馬馬虎虎啦!他那個跟朋友去燒烤嘛,什麼「油香色漫共開筵」句子並不好,馬馬虎虎真實的。他寫吃到半夜,「金樽半滿路燈明」,還是在逛夜市啦。然後去淡水老街看人家烤魷魚。烤魷魚這一首寫的比較好,這個寫的時間大概是傍晚,「金魷錯落火邊斜」、「時鮮烘得遊人醉」,這個是比較厲害的,因為他雙關在於一邊烤魷魚,然後遊人會喝酒,然後「不必沉酣在酒家」,因為在這邊就可以醉了。這一首比前後的好一點。然後這也有烤香腸,「烤腸引火溢焦香,世事如烹莫太忙。架上千迴還萬轉,最宜佐酒興初長」,這個人跟前面那一個人烤香腸一樣,都是要來配酒的,總是低俗無詩意。所以我一開始就說,不要定題目,不要叫大家去寫飲膳,結果呢?全部做出來的都不是詩,不只是都很俗氣而已。
普義南:
我覺得他沒有什麼鍛鍊。
■102〈茶餐廳〉
吳東晟:
編號102〈茶餐廳〉,這個是普老師選的。
普義南:
選這首跟選火鍋一樣,我選他們比較高分的原因,都是因為他們的想像力,因為這個東西不好寫。他寫道咖哩魚蛋想到浮生聚散,由浮浮沉沉的魚蛋想到自己。那絲襪奶茶想到「誰憐杯底滄桑跡」。雖然他最後的一句寫不好,但至少他想要把這些俗事雅寫這件事情也可以看得出來,大概是如此。
■106〈西式速食四首〉
吳東晟:
編號106號〈西式速食四首〉吳校長有選,是排在第八名。那請校長說明一下。
吳雁門:第一,西式速食因為客群很多,餐廳也多,為速食造像是合時宜的。其二,他的第二、三首較輕巧可喜,輕巧基本是指略薄之意。「口爽目盲惟中鈎」、「不覺趨蹌箸已拋」這兩句,不像詩的語言。第三,他很白描的文字,未帶入一些可以議論或是文化內涵的東西,否則會更可觀。
■019〈節令滋味〉
吳東晟:
謝謝校長。我們現在還是請三位委員為我們先推選出前三名。
普義南:
有些可以不用列入票選單。像011本來只有我選,現在我放棄了,可以劃掉。
吳東晟:
那我們就把011〈火鍋四首〉刪掉,然後102〈茶餐廳〉也刪掉,那個106〈西式速食四首〉也刪掉,然後114〈匙中味四首並序〉沒有人投,也刪掉。那然後簡老師您一票的019〈節令滋味〉,我們剛是不是沒講到這個?019我們漏掉了不好意思,那我們再請簡老師把019為我們說明一下。
簡錦松:
這也馬馬虎虎、沒多大意思,你們都不喜歡也就算了。因為就是選不到的東西,所以就把他選了,這個其實也沒什麼。
【現場重新評分】
吳東晟:
目前有9篇作品通過討論,需要重新投票,投票後依次討論是否同意給前三名與佳作。這9篇是002、014、022、026、029、070、101、104、111。請3位老師選完之後交給我來彙整。
彙整結果如下:
編號002〈飲膳聯章〉,簡1分、雁1分、普1分,合計3分;
編號014〈登山飲膳四首〉,簡7分、雁9分、普3分,合計19分;
編號022〈甜食四首〉,簡6分、雁4分,普8分,合計18分;
編號026〈家常四首〉,簡3分、雁7分、普4分,合計14分;
編號029〈飲膳感懷四首〉,簡8分、雁3分、普2分,合計13分;
編號070〈溪畔飲茶有懷〉,簡2分、雁5分、普5分,合計12分;
編號101〈府城食記四首〉,簡5分、雁8分、普7分,合計20分;
編號104〈蓴鱸食劄四首并序〉,簡9分,雁6分,普9分,合計24分;
編號111〈素食四首〉,簡4分、雁2分、普6分,合計12分。
吳東晟:
我現在宣布我們的得獎名次,我們直接先把前三名說出來,然後看評審老師同不同意前三名是這3篇。目前最高分的是104〈蓴鱸食劄四首并序〉,得24分,分別獲得簡老師9分、吳校長6分、普老師9分;第二高分是101〈府城食記四首〉,得20分,分別獲得簡老師5分、吳校長8分、普老師7分;第三高分是014〈登山飲膳四首〉,得19分,分別獲得簡老師7分、吳校長9分、普老師3分,這篇排第三。不知道三位老師是否都同意由104〈蓴鱸食劄四首并序〉獲我們的首獎?
簡錦松:
我的意見是我們投票投完就投完了,就照投票。
吳東晟:那我們就正式宣布:
第十五屆蔣國樑先生古典詩創作獎,得獎作品暨名單如下:
第一名 編號104〈蓴鱸食劄四首并序〉,作者蔡嫈緹;
第二名 編號101〈府城食記四首〉,作者莊縢幃;
第三名 編號014〈登山飲膳四首〉,作者徐聖傑;
佳 作 編號022〈甜食四首〉,作者吳水央;
佳 作 編號026〈家常四首〉,作者黃勤;
佳 作 編號029〈飲膳感懷四首〉,作者雷文嘉;
佳 作 編號070〈溪畔飲茶有懷〉,作者黃國勇;
佳 作 編號111〈素食四首〉,作者陳勳。